當B班小隊離開砂石飛揚、昏黃的戰場,另一邊的美式足球場卻清晰俗艷的叫人生氣。遠離戰爭的人們,一個個都一樣的嗜血,爭相渴求著戰爭的真相。閃爍的的鎂光燈,突如其來的煙火,記者會上的每一個問題,都像是刺探性、戲謔性地在問比利,殺人的感覺,如何?
那大概不是比利第一次嘗試殺人,卻是個貨真價實的,赤裸裸血淋淋的生命成年禮。才剛拖著施洛姆班長性命垂危的身軀找掩護,並且拼命地想為他止血,下一個瞬間,敵人的身軀就在自己的手中掙扎殘喘,血流如注。「一定要救回他」和「一定要置他於死地」兩個極端的念頭在腦中交錯進行著,生生死死的界線似乎早已模糊了戰爭的目的,和不知所謂的正義。直到對方面紅耳赤,瞪大了眼睛不再動了,然而另一邊的班長好似在確認比利沒事以後,也慢慢走向終焉。國族、立場不同的兩具屍體,臨終之時的樣子或許有所不同,但是帶給比利的生命體驗,肯定都是一樣的震撼。殺人的感覺,不只是在球場上試圖迎擊陣陣進逼的敵方,而是在自身生命受到威脅的當下,試圖忽略殺戮與戰爭的合理及目的,而是
感受敵人身上流溢出來的血,和垂死的夥伴停不住的血一樣,鮮豔溫暖的沒甚麼區別,抑或是在子彈用罄,刀具折損,精神勇氣也逐漸流失的當下,還得想著怎麼樣讓這條脆弱的生命延續下去。
「聖戰士都比你們還要尊重我們。」因為當眾人們把這群歸國士兵們當成英雄故事來歌頌,當成能讓他們賺進大把鈔票的商業棋子,當成又一個早已虛無飄渺的「美國夢」的泡影時,只有他們明白,感受對方噴濺出來的鮮血時,才能認知到對方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清楚明白自己的生命正被敵人給鎖定著,隨時都可輕易拿下時,才能知道自己也被當成了有血有肉的人。只有他們明白,戰爭的本質,事實上就是「把人當人看」。這一點,無論是在國旗飄揚、群情激昂的球場,啦啦隊女孩們整齊劃一的口號和動作,小家庭的溫馨團圓餐桌上,或是天命真女的歌聲裡,都是看不到,也聽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