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Sebox
第 70 屆坎城影展已經熱鬧展開了幾天，在南法的海邊聚集了相當多優秀的電影創作者、演員與劇組同仁，熱情的影迷、影痴們也到此朝聖被掛上金棕櫚的電影作品，更重要的是坎城影展擁有一整年度最先開跑的電影市場展，觀眾們在下半年到明年初可以看到什麼樣的電影作品，也取決於這個重要的年度盛會。不過今年有一個相當有趣的爭議事件，一直圍繞著坎城影展揮之不去，那就是兩部由 Netflix 出資製作的電影作品入選此屆主競賽單元，拒絕在法國電影院先行上映，堅持直接在自家平台首播的決定惹怒了法國戲院，讓坎城影展重新訂定了關於影展競賽的新規則。
時間拉回到 2017 年 4 月 13 日坎城影展公布主競賽以及一種注目等單元片單的當下，由《末日列車》（Snowpiercer）、《駭人怪物》（The Host）、《非常母親》（Mother）導演奉俊昊執導的新片《玉子》（Okja）被選入了主要競賽單元，大會主席更在會議結束不到 10 秒內回到位子上，宣布還有一部他們討論非常久，也覺得相當有趣的作品，由《紐約哈哈哈》（Frances Ha）、《青春倒退嚕》（While We’re Young）導演諾亞鮑姆巴赫（Noah Baumbach）執導的新片《The Meyerowitz Stories》，也同樣入選主要競賽單元，而這兩部作品皆由 Netflix 出資打造。
諾亞鮑姆巴赫執導的新片《The Meyerowitz Stories》劇照[/caption]在宣布片單的記者會上，大會主席透露他們會在坎城影展 70 大壽時選擇了這兩部電影作品，主要是希望能夠凸顯影展在選片上多元性，即便 Netflix 並不是傳統的電影投資單位，其電影作品也只會在特定區域限量上映，對於坎城影展來說，好的電影作品從來就不會因為這些原因而被忽略，展現了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法國精神的反叛與自由。
然而，就在宣布進入主競賽單元不久後，陸續傳出法國戲院因為 Netflix 不願意在法國先行上映的消息，讓這個被稱為是電影發源地的美麗國度相當不開心，而 Netflix 的立場一直以來始終如一，他們認為原創電影的投資者就是每個月付費的用戶，所以電影拍攝完成就應該讓這些付費用戶搶先觀賞，如果先以傳統方式在電影院放映，那麼對會員（也就是投資者）的權益是一種損害，執行長更在坎城影展宣布 2018 年新規則後，在社群平台上表示「企業團結起來抵抗我們。《玉子》6 月 28 日 Netflix 上見，一部電影院產業鏈想要阻止我們進入坎城影展競賽片的優秀電影。」
奉俊昊新片《玉子》劇照[/caption]我們可以理解法國戲院捍衛電影傳統價值（電影就該在電影院看）的心情，然而當我們回過頭來看這起事件，就會發現在形式上有一個相當大的盲點。坎城影展為了追求選片的多元性，捨棄對於電影投資方傳統思維的認定，找來了 Netflix 這個正在快速興起的線上匯流平台所出資打造的電影作品，卻因為其不願意配合坎城影展不成文的「慣例」，而祭出政策上的改變，對於 Netflix 來說肯定是相當無奈。過去為了要能夠符合入圍奧斯卡的規定，Netflix 也選擇讓某些作品在美國小數量上映，回頭研究坎城影展的規範，如果影展明文規定了入選主競賽單元的作品必須要在法國電影院先行上映，那麼這起事件完全就可以歸咎到 Netflix 頭上，也就不會有所謂的爭議。
然而，Netflix 在被徵召之後才被告知要先行上映，在法國電影法中有明確的規定指出，在法國電影院上映的電影，若要在單選式的串流平台（如 Apple TV）上播放，必須要在上映後四個月，而如果是訂戶型的線上串流平台，如 Netflix，必須要等待上映後 36 個月後才能在平台上播放，這兩部電影作品並不是 Netflix 第一次出資的電影作品，如果坎城早已將此條文納入競賽單元的規範中，相信 Netflix 不會輕易進入金棕櫚的殿堂。
在爭議事件出現不久後，歐洲許多影展主席紛紛發表了自己對此的意見，包括威尼斯、鹿特丹、倫敦...影展在內的主席、藝術總監，都認為他們可以理解坎城影展對此所進行大動作改變的動機，然而他們也都不會排除任何優質電影進入他們所策劃的電影節之中。坎城影展評審團主席阿莫多瓦在記者會中表示了自己的想法，簡單一句「不論是金棕櫚或是其他獎項，我個人都不認為會頒給一部無法在大銀幕上被看到的電影」，大概可以說明 Netflix 今年兩部作品的命運。不過擔任評審之一的威爾史密斯則表示，Netflix 讓他的孩子能夠接觸並理解更多不同的電影，而藝術家也會因為這樣的刺激而誕生，展現了評審團內部仍保有不同聲音的多元與自由氛圍。
因此，當我們在討論 Netflix 的坎城風波時，若以「電影就該在電影院放映」這樣的思維作為起手式，那麼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偏好」以及滑坡謬論。在《玉子》首映結束後的記者會，導演表示自己能夠來到坎城已經相當榮幸，並不一定要拿獎，主要演員蒂妲絲雲頓（Tilda Swinton）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想法，直言他們並不是要帶《玉子》來拿下任何獎，而單純是來展演這樣一個優秀的作品，而這也是它相當難得的機會，能夠在大銀幕上讓大家欣賞。所以一部好電影如果符合規範，究竟為什麼不能站上如此重要的國際舞台呢？
導演陶德海恩斯（Todd Haynes）由 Amazon 出資打造的新片《奇光下的祕密》（Wonderstruck）同樣也在坎城首映。面對記者問到關於 Netflix 的爭議事件時，陶德如此說道：
「我與 Amazon 合作的經驗非常棒，我認為他們是一間非常為影痴與電影創作者著想的公司，他們希望能夠透過投資獨立電影創作者，把更多優秀的電影拍出來，讓觀眾感受這些作品所帶來的感動，Amazon 是真的愛電影的投資公司。」
《因為愛你》導演陶德海恩斯新作《奇光下的祕密》由 Amazon 出資打造[/caption]或許正如陶德海恩斯在記者會上所說，如果投資電影的公司能夠讓更多優質的獨立電影問世，讓觀眾有更多的觀影的選擇，在架構上絕對是一件對於電影產業非常有益的事情。而在時代變遷如此快速的當下，具有將近百年歷史的影展們又會如何面對，將會是未來幾年相當值得關注的重點之一，尤其坎城影展是歐洲三大影展之一，如果因為「潛規則」而抹滅了這些電影被世界看見的機會，那跟多數人對於少數人的壓迫與剝削又有什麼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