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盲羊

（本文劇透，未看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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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翼殺手2049》（Blade Runner 2049）是一部劇情完整、引人入勝的電影。延續了《銀翼殺手》的世界觀，但進入到不一樣的歷史階段：此時的新型複製人（也許應該叫人造人或生化人）不同於舊型複製人。雖然如同舊複製人，新複製人擁有同人類一樣的外貌、心智與超越人類的體能力量，但他們知道自己是複製人，聽命順服於人類，且有更精準的測驗可以評斷他們是否正常。主角K是一個新型複製人，也是一位銀翼殺手。他的工作是找出舊型複製人，並使他們退役。

故事從K找到一位舊型複製人藏身處開始。K很順利地讓複製人退役，但卻發現農場的樹下，藏了什麼。挖出來一個因難產過逝的女人骨骸，但令K和他老闆擔心的是：這個女人是舊型複製人。

現有秩序會因為複製人生下一般人而崩潰嗎？我不確定，但電影裡K的老闆確實有這樣的擔憂。因此K開始尋找這個人，卻意外發現自己應當是被植入的記憶裡，藏著什麼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東西。他找上了偽造記憶的高手，得到的答案是：那段記憶是某人真實的記憶。此時K以為自己就是那個他要解決的人。

K的心緒混亂，因而通不過複製人的安全檢測。被迫放假幾天的他，決定帶著喬伊，前去尋找可能是他生父的戴克。沒想到，南德·華勒斯的手下樂芙緊追在後，毀了喬伊，帶走戴克。陷入昏迷的K則被神秘的複製人軍團救了，他們告訴K：他在找的那個人，並不是他。K只是預防萬一的存在。

完全的孤獨和心碎的K與巨大的喬伊投影對視，終於決定出發去救回戴克。在風雨大浪中，K與樂芙撕殺，成功帶戴克到他女兒那裡（也就是他記憶的主人）。然後一個人躺在階梯上。生死未知。



整部電影就是帶我們從K的角度，在那個世界走一圈。雖然有太多巧合、不清楚（比如說戴克知不知道複製人軍團與K的存在、華勒斯的目標究竟為何、除了K之外的新款複製人們在哪裡、K如何被創造出來...）之處，但還是可以感受到電影透過K，提出的問題：如果記憶與過去是假的，那「你」有可能是真的嗎？

按故事設定，K作為一個新款複製人，他知道自己是複製人、記憶是被人植入的，他應當是不會說謊、無法反抗人，並不能去做自己決定要做的事。然而，當他相信自已的記憶是真的、相信喬伊說他是特別的、相信自己是被複製人生下的孩子時，他卻對他老闆說：他已經處理掉那個孩子。甚至在複製人軍團跟他說了真相之後，仍決定自己行動，去救戴克、帶戴克去見他的女兒。

他是特別的嗎？新款複製人究竟與舊款複製人差在什麼地方呢？複製人與人類又差在什麼地方呢？電影當然沒有給答案（給了就low了），因為是銀翼殺手世界必然存在的問題，也是人類科技發展永恆的問題。只是看完之後，一直想起《大腦解密手冊》裡的一個概念：「經驗能夠改變大腦，而且腦會記住這種改變。」

我們相信我們自己的記憶，因為我們的腦有使我們相信自己記憶的機制。可我們的記憶其實並沒有那麼可靠，我們以為我們必定能記住的許多事件、場景，一旦真回想起來，時常無法如我們預期地浮現，反而可能是模糊不清、難以回溯的片段畫面。即使是近期發生，極為衝擊的事件，比如車禍，幾個當事人與行車記錄器相對照比較，也往往出入極大。更難以想像的是，我們的記憶可能因新的訊息加入而改變，而我們可能誠心相信那段記憶真實發生過。



因此，當K開始相信他自己是特別的、記憶是真的、他是從複製人而生的那一刻，他已經改變了。他可以說謊，不是因為他真的變成了別人，而是因為他重新認定自己，他決定他要做的事，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去帶戴克去見女兒。

從這樣的角度出發，我會覺得K與巨大喬伊面對面的那一幕是關鍵。那時候，K明白自己是「替代性」的存在。他看著巨大的喬伊，他知道那不是他的喬伊（也許在別人眼中，他的喬伊跟千萬個喬伊是一樣的，但在他眼中不同）。愛他的喬伊已經不在了（像人一樣會死亡，會消失），就算再一個一模一樣的來，也無法取代。他記得喬伊，因此他記得他自己是誰，即使在別人眼中他只是個「障眼法」，他仍是他自己，他可以去做他決定要做的事。這是他的使命，也是他的自由，不再需要聽命於誰。

如果說《銀翼殺手》裡的羅伊等人，從自己的大限中看到生命的價值，那麼《銀翼殺手2049》的K就是因為相信自己特別，發現自己的不特別，而變得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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