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放映師／BeerGaze

《鳥人》之於我像一場天啟，也許是因為坐在電影第一排，晃動的鏡頭讓他們看起來像互相征戰的希臘眾神。也許是因為他翱翔天際，像夢裡每次又害怕又期待的高空彈跳，害怕失手墜地，又期待失手墜地好結束這毫無止盡的彈跳。

很多影評說，《鳥人》講的不是超級巨星的故事，而是藏在每個平凡百姓心裡「被注意」的渴望，這可能就是他遠在天邊卻引起廣大共鳴的原因。就在走進電影院之前，我遇見一位算命師。算命師身體很小很小，大概只有半個人高，看不到腳。像是上半身浮在陽間為人解惑，下半身在陰界神界窺探未來。如同穿著羽毛裝的鳥人，又虛又實，但整個塵世彷彿他最懂你。

但他不像鳥人吹捧我膨脹的自尊，告訴我我有多麼與眾不同。相反地，他攤開我的右手，叫我這趟別跟它賭。他問我為什麼不好好過現在的日子，工作逐漸上手，安穩就要來了。這趟賭了，身體、錢財都會賠掉，而且會回到比現在更淺的原點。「現在」有什麼不好？

我答不上來，算命師像心理醫生一樣直指我的恐懼與躊躇。走出他的神壇，整個人恍惚，似乎跌進更深的夢裡。之前的努力彷彿變成一盤被吃得精光的狗食，你知道不久之後它會化作一坨屎。

直到走進電影院，坐在第一排看了《鳥人》。過氣演員明知道紐約時報劇評家即將毀了他的戲，女兒指著他的鼻頭說：「你一點都不重要！外面有成千上萬的人都跟你一樣想被重視，你和他們沒什麼不同。」即便如此他還是上了台，戴起廉價的假髮，操出上膛的手槍，cue 點到了就說台詞，台詞說盡了就扣板機。他梭哈之後，贏得失去的一切。即便有一天，贏來的又將失去。

《鳥人》解救了被算命師轟了一腦子空白的我，人生的所有抉擇只是一場旅程的部分，誰都有可能在半路上勸阻、給建議、拍馬屁，但那個過氣明星，以及此刻的我，還有閱讀文章的你，才是決定該付出多少、該走上哪條路的人。《鳥人》是一場預言，要實現願望代價昂貴，可能得賭上鼻子，聽完之後，你，還敢出發嗎？